一年一度的台灣影壇盛事金馬影展即將落幕，兩百部各國獨立電影、兩週的映期，對台灣的藝術影迷而言，不只是能一舉飽覽迥異於好萊塢大艦巨砲主義、不拘一格各出奇招的各國電影風情，更能藉著看似虛構實則深刻寫實的電影劇情，從中一窺世界各地正面臨的社會變貌與時代浪潮。

歷數近年金馬影展上曾放映過的各國佳片，巴西的《刑男大主廚》以香氣四溢的美食為引子，一舉深入了黑幫勢力根深柢固的拉丁美洲牢獄，一探即使身處牢獄之中仍難以逃脫的牢固權力結構；來自阿根廷的《母獅的牢籠》，則引領觀眾走入了女子監獄，親見母子同囚的奇異現象與終將面臨的親子別離，將親情與罪衍的糾扯述說得如此鏗鏘有力。即使同以牢獄為題材、地域同為拉丁美洲，金馬影展近年來接連放映過的這兩部電影卻呈現出陽剛與陰柔的迥異面向。

監獄電影在今年的金馬影展上自然也不能缺席，這次則越海來到了歐洲大陸，比利時電影《回到你身邊》與羅馬尼亞電影《如果我想吹口哨》試圖從截然不同的角度來切入鐵窗後的悲喜歡愁。

《回到你身邊》描述一對俄國非法移民母子無法取得正式身份證件，只好在比利時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母親一日誤遇臨檢而遭收押進入中繼所，為了不被引渡入境，即使面對檢察官的屢次嚴刑恐嚇，她仍只得從頭到尾三緘其口、拒絕表明身份，以免從此與愛子相隔兩地。

片中不僅勇於揭發政府體制的頑固僵化與中繼所裡的不公待遇，透過劇中母親的一句「我又不是罪犯，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電影更深刻道出了所有非法移民們好不容易逃出母國的戰亂與貧窮，終於越過國界來到全新樂土，以為從此能過著安居樂業的平穩生活，明明安份守己卻又難逃被押入鐵窗再度不見天日，其中那份有苦說不出的無奈酸楚。

相較於《母獅的牢籠》中的母子同囚奇景，《回到你身邊》中的母子之間則隔了一道鐵絲網包圍的高牆；兩片雖同樣探討了母愛與親情，本片中的母親卻得忍受著分離之苦，還一邊面對政府體制的百般刁難，依然咬牙毫不屈服退讓，不僅堅不吐露自己的真實姓名，甚至甘願自殘銷毀十指指紋以免遭查獲身份，那份不惜一切也要保護家庭的堅韌母性，看在眼中著實教人不忍。



金馬影展過後也將另作院線上映的《如果我想吹口哨》，則出產自近年來在國際影壇中急速崛起的新興勢力羅馬尼亞。電影描述身處少年監獄中的西爾維出獄在即，當年拋家棄子的母親卻突然返家，打算帶著年幼弟弟前往他鄉，氣急敗壞的西爾維卻身處鐵牢之中無計可施，力阻未果之下他終於決定鋌而走險。

片中不僅大量起用初次演戲的非職業演員，他們也多半都是真正曾蹲過苦牢的少年罪犯。導演在羅馬尼亞當地最主要的兩座少年監獄中舉行了為期兩個月的演戲工作坊，從中逐一挑選出適合演出本片且獄中表現良好的少年演員，而藉由與這些誤入歧途的少年們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導演不僅逐漸打開了他們的厚重心防，也了解到是他們童年時期來回於孤兒院與監獄之間的不幸遭遇，才讓少年們一步一步落得今日的下場。

片中這群身處鐵窗之後的少年們，雖然滿身刺青、開口皆是髒話切口，電影卻也在少年們日常的追打嬉戲之間，展現出那份儘管從社會最低層打滾過來，早早就看盡了世間的一切不公污濁，卻尚未蛻去童稚純真、依然懷有羞澀與夢想，一雙雙獨屬於男孩們的純淨眼眸。

相較於其他監獄電影，或是對公部門體制的血淚控訴，或是描繪獄內權力版圖的勾心鬥角，從少年犯角度出發的《如果我想吹口哨》無疑更多了一份歌頌人性的浪漫，與那看似微弱卻十足溫熱的希望之光。

【文／Qui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