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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解不開的「她的秘密」－《女人沉睡時》導演王穎專訪

2016-07-07

作者:iLOOKER網編輯

採訪、撰文、攝影 / 林彥佑
劇照提供 / 天馬行空

王穎導演

王穎Wayne Wang導演，身為華裔美籍身分，其導演風格在藝術片與商業片兩種截然不同的片型之間依舊游刃有餘。早期是由《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內容探討四位母親與其女兒之間的感情拉扯，兼具深度與藝術性的呈現而打響名號；而後相繼與好萊塢大明星娜塔莉波曼(Natalie Portman)、蘇珊莎蘭登(Susan Sarandon)、雷夫范恩斯(Ralph Fiennes)、珍妮佛羅培茲(Jennifer Lopez)、皇后拉蒂法(Queen Latifah)、傑哈德巴狄厄(Gerard Depardieu)，分別合作《管到太平洋》(Anywhere But Here)、《女佣變鳳凰》(Maid In Manhattan)、《終極假期》(Last Holiday)等作品。距離上一部作品集結李冰冰、全智賢中韓兩大巨星合作的《雪花與秘扇》(Snow Flower and the Secret Fan)已暌違長達五年之久，這次帶來的全新不同風格的新作《女人沉睡時》(While the Women are Sleeping)，首部日本電影並以冷調性的懸疑風格呈現，與多位日本優秀演員合作，其中還包括已有12年未曾以演員身分在別人作品中參加演出的北野武。

《女人沉睡時》劇照＿西島秀俊(左)、北野武(右)

Q. 據了解本次您的新作改編自西班牙作家的小說，想請您分享當初是受到小說的哪一部分所吸引，使您想改編成電影作品？
王穎(以下簡稱”王”)：我覺得小說裡面有兩個部分對我而言蠻有興趣的，第一個部分就是「觀察女人睡覺」的這個點子。我其實有受到一些影響，例如畫家巴爾蒂斯Balthus(註1)，其有許多作品內容皆用一種有趣的方式來呈現沉睡中的年輕女子，捕捉這些年輕女子一種天真無邪的一面，另外還有很多像是攝影、畫作等藝術作品皆有涉及到「女人沉睡」這類的主題。第二個部分就是受到北野武所飾演的角色所吸引，片中他對年輕女孩的著迷，每晚錄影就是想要捕捉、保留她少女般的單純與無邪。但同時他也知道，女孩總有一天會長大、會改變，所以這種女孩逐漸變化的過程很值得拍攝。因此最後面對女孩的轉變，對北野武的角色而言是非常痛苦的，使他開始萌生殺機。所以上述這兩個原因引起我的注意，讓我真正對這個故事感興趣。

Q. 本片雖然是以飾演作家與謎樣男子的西島秀俊與北野武為主角，但真正牽動他們的無論是在劇情或是角色的狀態上，都以「女人」作為主導；在本片中的兩個女人分別代表著甚麼樣的形象？
王：我覺得我不知道她們代表甚麼樣形象，但我認為普遍來說，女人通常要比男人來的堅強，因為在我自己成長的環境中，女人都是非常堅強的，所以這樣的觀念對我來說是非常自然的，而她們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都會利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爭取。因此對於電影中作家建二(西島秀俊飾)的妻子(小山田小百合飾)而言，無論是在鼓勵她老公重新寫作方面、生兒育女的問題上或是工作方面，都是偏向喜歡對所有事情擁有掌控權的；同時我認為年輕女子美樹(忽那汐里飾)同樣的也是在掌控著北野武的角色。

Q. 所以在您個人的心目中也是認為女人的形象都是強於男人的嗎？
王：我覺得也有比較弱、比較不堅強的女性，所以我認為這不會是一個這麼簡單的想法，是比較複雜一點的。就這部電影來說，或許裡面的兩位女主角都用著自己的方式，在不同面向中展現非常堅強的一面。

《女人沉睡時》劇照＿忽那汐里

Q. 在您個人過往的作品當中也多為以女人作主角，是否「女人」這個身分對您而言特別有吸引力？吸引的特點為何？
王：我想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明白女人，所以才特別有吸引力！(笑)
我以前有分享過我太太認為我上輩子應該是個女人，我越想越覺得這句話不太正確，我覺得其實我不明白女人，所以才盡量去探討女人，因為女人真的是很神祕啊！像我跟我太太結婚已經很久了，但到現在還是有時候會很不了解她。不過她可能也不太瞭解我吧(大笑)。
所以您是想要透過拍片來更加了解女人是嗎？
王：對啊，真的！我其實拍片就是因為想要瞭解世界、想瞭解不同的文化、想瞭解不同的社會、想瞭解不同的人，就像是在上學一樣。

Q. 再回到作品本身，電影中美樹每天都在毫無防備的睡眠狀態下，被佐原以錄影的方式侵犯著、健二因忌妒心使然而霸王硬上勾他的妻子，分別呈現不同的暴力行為；在本片中您安排男人是以甚麼樣的形象存在？
王：我倒覺得佐原(北野武飾)錄影的行為並不能算是在侵犯她，其實比較像是迷戀，另一方面來說只是一項觀察行為，不算是一種暴力；可能由女性的觀點來看這樣的情節，會容易太過於敏感；關於西島與他太太的那場床上戲，我也覺得不一定是屬於暴力，因為在他們的第一場床戲，反而是由妻子主動來向他求歡，雖然他沒有甚麼反應就是了(笑)。關於第二次就是你說的那場床戲，其實裡面很複雜，兩人都有很多的憤怒，藉由做愛來發洩，也展現出兩人之間的關係；但確實西島的角色在這場戲中展現出態度比較強硬的樣子。

《女人沉睡時》劇照＿小山田小百合(左)、西島秀俊(右)

Q. 電影中出現大量關於水的場景，無論是一開始在泳池邊、或是最後颱風前夕的大雨，「水」這個元素在電影中是否有甚麼特別的意涵？
王：我很喜歡水，也很怕水。小的時候在海邊玩時，不小心被一個浪打到昏過去，導致我一直不敢去學游泳；直到後來，差不多在唸完大學以後才學會游泳，之後就變得很喜歡水，每天都去游泳。而我也很尊重水，水會為我帶來一種很平靜的感覺，不過我也知道水也是一個很難控制的東西。所以在我電影裡面常常都有水，其實水也代表一個不是一直都相同、常常在變化的形象，就像我的電影也是，很多東西都在變，不是固定在一個地方。
所以水對您來講，就像您的電影風格一樣呈現出多變的感覺？
王：對。

Q.電影最後西島秀俊有一幕是回到他的房間看到了一個畫面，但鏡頭卻沒有呈現給觀眾知道究竟看到了甚麼，是為了要讓人猜測、討論而營造出的懸疑感，還是有其他的目的存在？
王：我們在寫劇本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確定好結局了，在剪接的時候就有在想為什麼一定要給觀眾一個很清楚、容易消化的結局或解釋呢？就像吃麥當勞，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吃甚麼東西，以及它的味道，吃完了也就完全消化了。所以我也期待觀眾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可以一起參與，運用想像力去創作；但其實在片中有很多線索，可以察覺出到底在房間裡發生了甚麼事情。
就是想要跟觀眾一起來解。
王：是的。

《女人沉睡時》劇照＿西島秀俊

Q. 像您所說的多變風格，您本身遊走於藝術與商業片之間，那您如何定義此片？
王：我覺得像是甚麼都有一點(笑)。因為我已經拍過很多部不同的片子了，我的年紀也比較大一點了，在過往的經歷中學到了很多的東西，從拍好萊塢的電影到比較獨立的電影。就這部片來說，其實使用了很多我從各方面所學到的手法在裡面，不過也不是說在賣弄手法或是在玩什麼東西，只不過就是想拍一部蠻緊湊、比較神秘，也給觀眾比較自由的想像空間去思考這個故事的電影。
所以算是比較單純的想要嘗試看看新的類型？
王：我也是想要讓自己放手試試看，我想要讓自己試著不要再做之前嘗試過的事情，試著做一點新的嘗試，我希望觀眾們也可以接受這樣的嘗試。

Q. 除了本次懸疑片以外，之後還有打算再嘗試哪一種不同類型的影片嗎？
王：我覺得像安迪沃荷(Andy Warhol)曾經有一次拍了帝國大廈(Empire State Building)(註2)，拍了8小時連續不動的鏡頭，我覺得那個蠻有意思的，讓觀眾可以走進去看一會兒再走出來，都不會有甚麼變化，甚至晚點再進去看也都是一樣的(笑)。當然這是玩笑話。其實主要是要看題材、故事、角色，從這裏面去找一個合適的方法去玩。其實以這部片來說我真的在玩，是一種很嚴肅的玩，但我絕對不是不管觀眾，反而是很關心他們，不過同時我也是很調皮地想玩，我也帶他們一起跟我去玩！
很認真的玩！
王：我覺得整個生命其實都在很認真的玩，這樣是最好的一種境界，真的不要太過嚴肅(笑)。

Q. 關於合作演員的部分都是日本籍的演員，都是使用日文，是否會造成您在導演工作上的阻礙？例如台詞語氣的表達方式確認等。
王：我的導演方法其實不是很注重演戲，最重要的是要讓演員明白角色，每一場戲也是一樣，然後就是用比較真實的方式表現出來，不用刻意演戲；若是用演戲的話就會很假，語氣也是一樣。我知道有很多導演會指導演員台詞語氣的部分，但我從來不會這樣做，我反而認為講得越自然越好，而不是在語氣這方面。所以其實最重要的是在於演員們講的內容以及口音是要正確的，像是飾演西島妻子的演員小山田小百合本身並不是東京人，她有時候的口音就會不同腔調出現，這時我們的日本翻譯就會協助糾正；這部分對我而言反而比較重要。

北野武

Q. 另外關於本次與北野武的合作，因為同樣都具有導演的身分，在跟這種演員合作的情況下是否比較有壓力？
王：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製片經理就有跟我說，要我只把他當演員，要告訴他應該要做甚麼，如果他不聽話的話就要罵他(笑)。當然我也不敢罵，畢竟他也是個導演，不過北野武其實是很認真在做一個演員，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導演。在我們比較熟識了以後，就常常跟他討論、交流一些想法，所以到最後他就成為了我像日本人說講的「Friendship Director」，我覺得這種合作也是很有意思的。

Q. 那關於其他角色的選角您也是有參與的嗎？
王：都有參與，我覺得一個導演最要緊的工作，就是去選這些演員，每一個就算再小的角色都要很用心地挑選。其實這部電影製作，八九成的重點都是在選角，而不是在演戲方面。

Q. 飾演此片幾位重點角色的演員，像是北野島、西島秀俊、忽那汐里等，又是如何決定的？有被他們本身的哪些特點吸引到嗎？
王：北野武是我一直都很喜歡他的戲，在聽到他對這角色有興趣時，就認為非常適合他，所以自然就由他來演出；其他演員有很多都是工作人員建議，或我們一起挑選的。特別是其中一位演員Lily Franky(編按:在片中飾演城鎮裡的店老闆)，雖然有看過他一部戲，但沒有太大的印象，但聽過工作人員的推薦後就決定用他，而他自己也帶入了很多東西在所飾演的角色上，讓他更加幽默、好笑。

王穎導演

Q. 就您的拍片經歷來說，與非常多不同國籍的人一起合作過，因此本次與日本人的合作是否有哪些不一樣的地方，或是令您印象刻的事情發生？
王：我覺得最大一部分就是日本工作人員真的很認真，他們拿著這個劇本真的是當聖經一樣，就連在小的助手也會研讀劇本了解內容、對白，讓我覺得他們的態度真的很敬業。不過因為我也常跟北野武討論戲怎麼樣可以再好一點，導致拍攝過程中常常在變化，劇組的工作人員們會比較無法適應改變而特別地辛苦，不過他們一點都沒有抱怨。是一直到電影拍完後，助導跟攝影師請我去看棒球，邊喝啤酒後才開始跟我大吐苦水(笑)。

Q. 最後想請導演跟我們iLOOKER的讀者朋友們推薦您這次所帶來的新片《女人沉睡時》，建議他們應該要抱持著甚麼樣的心情或是期待前去觀賞呢？
王：期待電影裡面的很多裸體！哈，我是開玩笑的(大笑)
我覺得這部片是一部很緊湊、很多驚喜的謎團，結局也是讓觀眾充滿參與感與理解的結局，是一部很不受限制的電影。

註1) 巴爾蒂斯（Balthus，1908年2月29日－2001年2月18日），原名巴爾塔扎·克洛索夫斯基·德羅拉（Balthasar Klossowski de Rola），波蘭裔法國具象派畫家。資料來源:維基百科-巴爾蒂斯

註2) 《帝國》(Empire)，由美國藝術家安迪·沃荷製作，於1964年首映的黑白無聲電影，片長8小時5分鐘，內容僅為紐約市帝國大廈於8小時內的變化。
資料來源:維基百科-帝國

女人沉睡時 - 官方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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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沉睡時 While the Women are Sleeping
導　　演：	王穎（Wayne Wang）
演　　員：	忽那汐里（Shiori Kutsuna）、西島秀俊（ Hidetoshi Nishijima）北野武（Kitano Takeshi）
上映日期：	2016-07-08
本片由大師級導演王穎所執導，從妙齡女子與老男人的畸戀到難以控制的窺探慾念，人們陷入瘋狂漸漸迷失自我....。